猎云网注:今年冬天听了太多裁员和倒闭的消息,许多创业者“倒”在了寒冬中。企业终结时,同样值得记录并做深度思考。在整个大自然里,除了企业倒闭,你哪里再有任何机会去亲身参与另一个“生命”的消亡?一个时代企业的退场,才能腾出下个时代企业领地。这些互联网企业与真实生命的不同之处,或许在于这种参与感。文章来源:创业邦,作者:北冥,编辑:董力瀚。
这个冬天听了太多裁员和倒闭的消息。假设对企业来说,真的存在“生命”这种形式的体征,那么在终结的时刻,无论是悲壮、不甘、胆怯、草率还是慌乱,它们都值得记录并做深度思考。在整个大自然里,除了企业倒闭,你哪里再有任何机会去亲身参与另一个“生命”的消亡?
几年前,一位蹭尽了“互联网思维”热度的小店老板说,现实点吧,我从来没打算把这个品牌做成百年老店。每天有那么多怀抱理想与心怀鬼胎的人们粉墨登场,与台下看客共谋大戏,你怎么能不学会接受退场钟声的敲响?
一个时代企业的退场,才能腾出下个时代企业领地。这些互联网企业与真实生命的不同之处,或许在于这种参与感:无论是共享单车还是智能手机,无论你是用户还是看客,所有人从根本上是同处一场巨大的共谋中,每个人都在用拇指投票,共同决定台上某人的进退成败。
所以,我们有必要把这几个退场的故事讲得再全面一些,也有必要把将事实探究得再深入一点。
“倒”在寒冬的创业者
在创业最灰暗的时刻,杨杰得了抑郁症。从医学角度,叫做“抑郁前兆”。“晚上整宿整宿的失眠,一直到早上5、6点钟,实在困得不行,就睡会儿,一直是这种恶性循环。”有多长时间没有睡过完整的觉,杨杰自己也不清楚。”
2014年赶着创业潮的巅峰时刻,杨杰离开了百度,和几个搭档一拍即合,做了一个汽车上门保养项目。后来的故事你我都懂:那个风口里挤满了人。
他们的故事颇为周折,并且体感是割裂的,对看客来说,这些人不过是城墙上的另一块砖,但对真正入场的玩家来说,这是真实的“show time”。虽然一时间上门洗车、上门美甲的同行全部冒了头,但杨杰毕竟是拿到了入场票,且价格不低——杨杰和团队融资数亿元。“当时拿到钱很亢奋,证明市场对我们做的事情很认可。”拿到钱后,团队开始大规模投入线上运营。
2015年初,在第二笔钱即将到账的时候,关于做不做线下,杨杰和团队出现了分歧。“挺无奈的。”
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快速做大市场规模,一部分人坚持,还是按照之前的步伐前进。巨额的资金、激昂的情绪叠加能推动出来巨大的惯性,因此,在经过无数次争吵后,最终决定继续延续之前线上发展的策略。
2015年,被反复预言过的寒冬来了。一大批汽车领域的O2O公司宣布倒闭:仅成立10个月的我爱洗车CEO失联,留下200多万元的债务;同年车8宣布关闭上门洗车业务;赶集易洗车并入58旗下的呱呱洗车;e洗车大量裁员并关停上门洗车业务……
市场上的悲观情绪延续到了杨杰的公司,一方面,线上业务把钱烧的差不多后,并没有抢占到所谓的市场规模,另一方面,账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赌一把吧。把最后的钱砸到线下。”虽然主观上认为并不一定能取得成功,但是杨杰和团队希望自己是能够获得胜利的那个宠儿。“当时基本上已经失去理性了,抱着侥幸的心态,想赢,以为自己能赢。”
“当然,最后失败了。”
“大跃进”后,杨杰的创业项目并没有成为“幸存者”。公司做清算那天,几位创始人一言不发,没有争执,心平气和,第一次创业就这样潦草收尾。
不甘心的杨杰马上启动了第二个项目,这个想法遭到了妻子的反对,第一次创业时杨杰已经把车子和房子做了抵押,一直想他能找份安稳工作的妻子希望他能够面对现实,不要再折腾。“但是我想坚持下去,所以我们选择了分开。”
延续第一次创业的经验,杨杰这次选择从汽车后市场切入,做了车管家创业项目,与4S店合作,承接保养、维修等与汽车相关的各种服务,但是这个项目前期仍然需要资金投入,此时的杨杰开始把自己剩下的钱往里投,一直撑到2017年,这时侯,兜里已经没钱了,于是杨杰开始出去拉投资。
投资人见了一波又一波,有些说可以投资,但是在打款时间,却又反悔;有些投资机构开始交底,已经没有钱了,再好的项目都没有办法投;剩下的一些投资机构觉得项目还行,但就是不松口。不管是何种因素,杨杰明显感觉到大部分机构和创业者一样,也不好过。
已经投进去不少钱的杨杰希望及时喊停止损,“合伙人却觉得我不愿意往里面投钱,希望我砸锅卖铁也得进行这个项目。就差撕破脸打一架了。”
在谈投资的过程中,公司的业务也经历了从to C到to B的转型,但依然没有逃过黯然出局的命运。唯一让杨杰感到欣慰的是当公司上下10几个员工知道资金链断后,主动提出3个月不拿薪水,跟着公司拼一把。
“从合伙人这里得不到任何帮助和支持,反而是技术、运营的小伙伴说不能帮忙融资,先不领薪水。尽管失败了,依然感觉温暖。”
复盘前两次创业失败的经历,杨杰坦言最重要的是没有资金支撑,毕竟站在风口上的项目,面临的竞争大,需要足够的资金去支撑。市场对于没钱、没资源的小公司而言是残酷的,在资本助力下,如果把某个行业的泡沫吹得过大,一旦泡沫破灭,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当然,也有对人性的反思,杨杰承认自己在拿到投资后,失去了自我,迷失了本性,但是不管宏观大环境如何,杨杰从来没想过放弃自己的创业梦想。
“我创业已经4年了,我不会因为寒冬不寒冬,有没有钱而选择不做这件事情,之前没有投资人,我自己投钱也做了。”
今年杨杰又开始了创业,在一家互联网出行公司内部孵化出代客泊车项目,现在正在规模化阶段。
“创业没有终局,永远在路上。”“鞋没了的那一刻,我就想着有句老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跑起来特别是冬天跑在玻璃渣子上的时候,疼痛依然撕心裂肺。”
“跑路”的95后创业者和无路的家长
95后创业者曲斐煊从神坛摔下的速度并不比她冲上天时慢。
2015年9月,曲斐煊在上海创办了在线辅导平台学霸1对1(前身为“学霸来了”) ,“高颜值”“富二代”“95年”“创过业”,鲜明的标签让曲斐煊迅速为市场熟知。
“最懂00后的95后”是曲斐煊给公司定下的宣传点,作为1对1辅导品牌,公司声称授课老师均来自于清华、北大、交大、复旦等一流名校的学生。
公开资料显示,学霸1对1曾在2015年夏天获得来自上海隽泰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启动资金;2016年12月还曾获得深圳国金纵横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千万人民币A轮投资。
一切似乎顺风顺水,尤其是今年教育公司融资上市齐头并进。“谁也没想到这个公司会爆雷。”一位不愿具名的教育从业者说。
公司爆雷的导火索缘于拖欠老师工资,今年教师节,学霸1对1的教辅老师称没有收到8月份工资,9月12日,曲斐煊发公告表示抱歉,但很快她又表示目前公司处在资本寒冬,因此导致资金紧张。“今日我与合作方敲定了最终协议细节,很快,新的资金就能投入进来。”
但是相关老师表示至今为止都没有拿到8月份工资,“公司上下都在传创始人拿钱跑路了,人心惶惶的。”不止老师,拖欠学生家长的费用更是不菲。
上海初二学生家长李娅称是被忽悠进去的,今年暑假,由于孩子即将面临中考,她希望能够全方位的把孩子的学习成绩往上抓一抓,在朋友介绍下,李娅把联系方式给了学霸1对1老师,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老师,应该是他们的销售人员。”每天李娅都会接到来自学霸1对1“销售人员”的电话,推荐她去免费试听并称试听后有优惠,本来想报80个课时包的李娅最终经不住销售人员的话术,选择了320个课时包,费用共计41264元。
数学上了10个课时,物理上了10个课时后,李娅发现学习效果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孩子成绩并没有得到改善。之前承诺的个性化教学方案也没有给到,并一直推脱。
等到8月初学校要开学时,李娅以效果不好为缘由申请退费,当初在报名时,作为工薪阶层,李娅选择了由他们公司提供的海米小额贷款,“后来我催着他们退费,他们一直说正在申请中,合同上写的是最长半个月就能把退款给办完了,结果到十月份,就是事发的时候还没给我办完,中间就一直是在正在审批中,在这个过程中,教务老师、班主任都非常难联系,打电话没有人接,发微信没人回。”
更让李娅感到无法理解的是在学霸1对1结账网页上,她的信息已经没有了,课时也已经归零,上面赫然显示着“退费成功”4个大字,“我根本没有收到退费,而且海米的还款还没有结束。”
“出事了。你不知道啊?”10月2号,另一位在学霸1对1报名的家长杨燕告诉李娅。李娅这才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甚至在10月2号传出来出事的时候,10月1号还有家长被“坑”进去。
事后,李娅和杨燕打听到不止是她们,教务老师,教课老师,差不多几百人,他们的工资已经被欠了好几个月,通过群,她们把受害的家长联系起来,差不多两千名家长都被骗了,金额基本上都上万,大部分是三四万,还有交了七八万的。“拖欠总额达到数千万,可能还不止。” 李娅说。
现在声讨学霸1对1大大小小的群有30多个,有的是维权群,有的是打官司群,每天都会有不同程度受害的家长被拉进来。对于家境不好的家长而言,这些高达数万的补课费让他们接下来的日子更加艰难。
“没有良心。”一位学生家长说,“授课老师也算是受害者,就不说了,但是那些教务老师也就是所谓的销售人员,等于是他们公司的帮凶,明知道内部出问题了,还骗家长去报课。”
一边是家长难以平复的情绪,一边是创始人轻描淡写的“呵呵”。据相关媒体报道,事发后失联两周的创始人通过某媒体发声,称自己也是受害者,由于身在派出所,为了不引起公众事件没有发声,并准备向部分报道媒体发律师函。对于媒体传言的“跑路”,她回复了两个字“呵呵”。
此语一出,更是引发了家长们的一致声讨,“说没有跑路,搞得她还很委屈,说是因为经营不善导致的破产,把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维权群里,家长们你一言我一语。经过这些事情,有些家长对网上授课的模式早已经深恶痛绝。
眼下,她们最关心的是谁能把她们砸进去的钱捞上来。
裁员前一地鸡毛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李原是一家明星生活类公司的员工,从今年上半年加入后,不到半年已经经历了公司两次裁员潮。第一次是8月份,8月15日下午股东开完会,在员工午休时间结束后一个小时宣布裁员一半,在场员工被告知三天内必须走,公司员工从30人锐减到16人。
李原当时没在公司,被电话告知“由于业务收缩,被裁了。”他属于第二波被裁人员,也就是12月底,公司要把剩下的16人再裁掉10个,剩下6个人,做最后的清算。
得知自己被裁前,李原还抱有美好的幻想,因为还有不久就到了转正的时间,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司派人找他谈话,也是在那时,他才彻底看清事实:公司要完了。
不止李原,其他员工的情绪也开始崩塌,有些员工才刚入职一个星期,没想到所谓的裁员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对于这种遭遇感觉无奈却又不知道找谁发泄,最终只能悻悻离去,当然在简历上也抹去了来过这家公司的痕迹。
“同事们的怨气是可以理解的,现在各行业都不兴旺,冬天也不好找工作,公司已经到倒闭边缘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在李原看来,眼下的光景可以预料,但没想到来得这么早。早在这之前,公司就有流言说要裁员,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大家也都人心惶惶,但是领导层也就是李原口中的“官方”一直持否认态度,甚至当员工找领导去求证此事时,被领导反问“哪里的小道消息?”这似乎在通过另一种态度在否认,“但是打脸行为很快发生,这让底下做事的人接受不了。”
大家虽然都知道公司经营状况不好,没有什么所谓的盈利模式和商业模式,尽管依靠明星的热度,公司官方微博号粉丝过百万,微信公号粉丝也近百万,但是这和行业老大依然相距甚远,“行业老大的粉丝量大概是我们的3到4倍,但是报价只是我们的一半。”“根本就挣不到钱,公司内部一团糟。”
据了解,这家明星公司,在业务模式上围绕着明星的IP已经发展出内容产品、社群产品、实物产品以及其他商业形态。内容包括微信、微博、音频、视频等栏目,除此之外还包括电商业务,主要售卖和食品相关的周边产品。在盈利方式上主要依靠定制广告、线下体验等业务,但盈利状况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
今年四月份,公司陷入剽窃风波,在对外的声明中,该明星的态度鲜明,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态度,并撇清了关系。尽管明星作为知名人物为公司带来了流量,但明星和明星所在公司之间的关系却很微妙。
“要钱没钱,要名没名,谁愿意搭着自己的名声啊。” 李原揣测,作为公司品牌背书的明星想要抽身,因此才会向外界传达出很模糊、很暧昧的态度,“出力不讨好,谁愿意做啊?”
除此之外,电视剧的狗血情节也在公司里轮番上演,由于公司受众大多是冲着明星的名气慕名而来,这和CEO“想要做用户而非做粉丝的战略”背道而驰,于是公司内部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去明星化”,由明星站台的线下体验活动也被砍掉。
“基本是自断经脉。”李原说,这个公司基本是靠明星的招牌做起来的,如果没有明星站台,很难生存下去。除此之外,做内容需要的是“流量、流量、流量。” 微信公号改版后,对整个生活类行业的影响很大,加上流量遭到腰斩,这对公司已经是不小的打击,在这个关头,在李原看来,较致命的一点是内耗太过严重。
虽然该明星在公司刚成立时,由个人出资完成了公司天使轮融资,但自从CEO上任后,两人便展开了所谓的“内斗”,互相不对付,即便在裁员档口,也都还在护着所谓的“自己人。”
“在等死”。
李原形容公司目前的状态,在刚来公司时,他也是一个怀揣着理想的年轻人,希望能干出一番成就,但现在看来不可能了,“之前被裁掉的员工已经找到工作了,接下来我会守好最后几天岗,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职业操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