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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今年3月那次著名的“黄仁勋预言事件”吗?
那几天,几乎所有投资社群都在疯传,说老黄在某场关于人工智能未来发展的演讲里,公然表示“Al的尽头是光伏和储能”,理由是随着人工智能建设的不断深入,“如果只考虑计算机(的需求),那我们可能需要烧掉14个地球的能源”。当时还有文章声称,这是硅谷大佬们的共识,据说OpenAI的创始人Sam Altman也聊到“未来AI技术的发展将高度依赖于能源”,也推导出“需要光伏和储能技术的进步”。
可随着事件发酵,较真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一考据发现老黄根本没说过这句话,根本都找不到出处。那几天又恰逢宁德时代带动创业板大涨,锂电池、光伏、储能等细分板块全线飘红。于是老黄的预言,很快又从“与有荣焉”的重大利好,变成了又一个证明投资人整体情绪焦虑的例证。大家又开始集中嘲讽:
“别人一句话就决定我们的涨跌,呵呵。”
不过古老的东方智慧告诉我们,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回旋镖。无论扔出去有多远,总要想着有“扎回来”的那一天。这不,当初的嘲笑声还音容宛在呢,美国的科技巨头就真的用真金白银开始实践“Al的尽头是光伏和储能”这句话了。
据报道,贝莱德正在筹划与微软等科技巨头,共同组建一只人工智能产业投资基金,专门用于数据中心以及能源项目的建设,初始筹款目标为300亿美元(超人民币2000亿元),远期目标是通过债务融资将整个基金的规模扩大至1000亿美元(超7000亿人民币)。
虽然基础设施投资基金与股权投资基金有着完全不同的底层资产属性,但1000亿这个目标数字,仍让人轻易联想到目标规模同样达到了千亿级别的愿景基金二期。孙正义旗下的这只巨无霸基金自官宣以来就命运多舛,不光是始终没有达成募集目标,投、管、退都极大考验基金管理人的极限。若贝莱德这只基金能如预期般顺利,将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单只投资基金,即使是达到初步的300亿美元规模,也将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产业投资基金。
“数万亿美元的长期机会”
这只新基金的全称是全球人工智能基础设施投资伙伴 (简称GAIIP),由贝莱德与基础设施投资机构Global Infrastructure Partners(全球基础设施合作伙伴,简称GIP)共同发起,被称作华尔街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投资工具之一,拥有异常华丽的组织结构:
发起方之一GIP成立于2006年,是基础设施领域内体量最大的投资机构之一,投资主题包括交通、能源、数字化、污水废物处理等等,迄今为止资产管理规模超过1000亿美元,其中落地于2019的最新旗舰基金规模超过220亿美元。另外除了股权投资之外还拥有信贷策略业务,投资组合里的被投企业共计40多家,他们的年收入相加累计超过750亿美元。
GP是微软与阿联酋王爷们共同发起成立的科技投资机构MGX。MGX成立于2024年1月22日,除了人工智能产业基础设施外,两个主要投资赛道分别是半导体(包括逻辑和内存芯片设计和制造),以及人工智能核心技术和应用(包括人工智能模型、软件、数据、生命科学和机器人技术),董事会主席叫Sheikh Tahnoun bin Zayed Al Nahyan——他的另一个头衔是阿布扎比副酋长。
而英伟达则将作为“投资顾问”,为GAIIP提供“全生态”的支持,比如提供建设AI数据中心、AI工厂方面的专业知识。同时,GAIIP也希望英伟达作为“行业领导者”,能够参与到优质的AI供应链和能源采购链的建设当中,进而带动整个portfolio受益。
兵强马壮的下一步,就是仗剑天涯。根据规划,GAIIP第一阶段希望面向产业方和资本方,募集300亿美元的资金用作“股权投资资本”。第二阶段,GAIIP希望通过债券融资等方式,将“可调动的整体投资潜力”扩大至1000亿美元。
贝莱德首席执行官Larry Fink非常看好这项野心勃勃的计划。他在官方通稿中声明,“调动资本市场,建设数据中心和电力等人工智能基础设施,将释放数万亿美元的长期投资机会……这些投资将有助于推动经济增长、创造就业机会并推动人工智能技术创新。”
我知道看到这里,您可能会觉得,贝莱德大概率是在“商务假笑”。毕竟无论国内还是国外,开门做生意都流行送花篮讨彩头,别把客气当真了。但在沉浮的商海里,客套话能骗人,资金的流动却骗不了人。
要知道就在9月初,他们的兄弟企业,黑石才花了160亿美元的价格买下了澳大利亚数据中心运营商AirTrunk,刷新了他们在亚太地区的并购纪录。而贝莱德与GIP并不仅仅是“合作关系”,几个星期之后他们即将成为一家人:
今年1月,贝莱德宣布将以30亿美元现金+1200万股贝莱德普通股的总价,对GIP完成整体收购,并预计在10月1日完成。收购完成之后,Bayo Ogunlesi等四名GIP的创始合伙人将成为贝莱德基础设施投资部门的管理者。与此同时,该部门的资产管理规模也将扩大至150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0644.75亿元)。根据通稿,贝莱德对于这一部门的期许是为正在转型的世界提供“市场领先的、全面的基础设施专业知识,涵盖股权、债务和大规模解决方案”。
而就趁着这笔非常具体的交易,Larry Fink说了好几句非常具体的大实话,比如贝莱德认为随着一连串重大的国际事件发生,”各国政府逐渐重视国内工业产能、意识到能源独立的重要性,意识到关键行业的在岸或近岸外包的重要性,物理和数字基础设施的扩张将继续加速”,作为投资人将见证一系列“千载难逢的新基础设施技术和项目的财务激励措施”。
也正是在这次交易里,贝莱德明确提出基础设施市场目前规模达1万亿美元,并预计未来几年将成为私募股权投资行业内增长最快的领域之一。而“人工智能基础设施”显然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子项。
更何况,人工智能即将面临“基建荒”这件事早就成为产业界和学术界的共识。例如荷兰数字经济学家Alex de Vries就在论文《The growing energy footprint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里就鲜明地指出,ChatGPT的单日用电量超过了50万千瓦时——按照美国商业用电一度约为0.147美元(折合人民币1.06元)计算,相当于单日成本达到了53万元。如果真把AI普及到搜索引擎等这些“基建”上,那么能耗将更上一个台阶,仅谷歌预计就需要512821个HGX A100——按照每台设备功耗为6.5千瓦来计算,每天将需要80吉瓦时的电力消耗,一年需要29.2太瓦时。
与之呼应的是,据电力行业咨询公司Grid Strategies统计,由于目前美国拥有全球三分之一的数据中心,电力需求二十年来首次快速增长,五年内电力需求的预计增长速度已经翻番,从去年的2.6%增至4.7%。
作为当前局面的主要塑造者,贝莱德、微软、英伟达必然会注意到这一切。
“投资流派,千奇百怪”
当然,贝莱德并不是第一个以及唯一一个“人工智能基建”的参与者。更准确地说,“基建”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人工智能赛道中的一个主题鲜明的流派,在近两年成为了大量投资交易的原始内核。例如微软在今年4月官宣的3笔夸过重磅投资——分别是投资于日本的29亿美元、投资于马来西亚的22亿美元、投资于印度尼西亚的17亿美元——所瞄准的领域都是“云计算以及人工智能的基数设施”。
刚刚投资了前OpenAI首席科学家Ilya Sutskever,并且躬身入局成为公司合伙人的知名天使投资人Daniel Gross,也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2023年,Daniel Gross与另一位硅谷知名天使投资人Nat Friedman创办了“Andromeda”。Andromeda名义上是投资主体,本质上是一套总投资超过1亿美元,重达4800多公斤,用来支持AI项目早期创业的“算力集群”。Daniel Gross认为相比于“枯燥乏味的现金”,这座矿山更适合用交换早期AI项目的股权。
国内方面,比如联想也在去年6月的财报中公布,人工智能基础设施所带来的收入已经超过了20亿美元,创造了历史新高。在此基础上,他们决定在未来三年内额外增加10亿美元的投资,以进一步扩大“人工智能就绪型智能设备、基础设施解决方案和服务组合”。
并且贝莱德的这条新闻背后还有一个彩蛋。那就是说到“投资流派”这件事,或许是由于当前的创投环境里,选择空间实在匮乏,大家只能在同一个投资主题里卷。这两年人工智能的投资不仅出现了“过热”的状态,甚至出现了“状语不断延长”“定位千奇百怪”的现象。
“道德派”就是其中的典型分支之一。他们推崇人工智能的发展要对人类社会的安全负责,技术的应用需要有边界,因此非常重视开发团队以及产品是否符合“不作恶”。
产业投资方Salesforce也是这一投资理念的坚定支持者。Salesforce Ventures是人工智能赛道目前最活跃的产业投资方之一,portfolio中包含Cohere、 Hugging Face、Mistral AI等众多明星企业,旗下管理基金超过10个,其中最大的一只基金规模为5亿美元。而正是在这只基金的官宣通稿里,Salesforce明确提出,他们推崇“负责任的生成式人工智能”,认为“ethical”(道德)是未来18个月里产业发展的首要问题。
“精英派”则更加推崇开发团队中的“个人色彩”。如果团队中有明星成员,他们不吝于给出一个远高于行业平均水平的估值。
这一流派的代表机构为恩颐投资NEA。他们的代表作是以6000万美元的估值,投资由前谷歌人工智能工程副总裁Anna Patterson创办、成立于2024年年初的GPU优化方案研发商Ceramic;以及以10亿美元估值,领投了由李飞飞创办、成立时间4个月的World Labs。贝恩资本风险投资合伙人Rak Garg表示,现在投资人对明星创业者们的追捧,已经到了“不需要盈利模型就能定价”的状态,“即使企业没有到里程碑,你也必须付钱”。
另外还有隐隐崛起的“女性派”。简单来说,支持者们认为在过去以科技、制造业为主导的创投时代,男性创业者分流了大部分的资源,而人工智能加剧了这一趋势——有数据显示,2012年至2022年的十年间,风险投资人们在人工智能领域投资的总资本中,有80%交给了全部由男性组成的团队,并且由女性创办的人工智能公司,融资的平均规模比男性创始团队低六倍。
因此目前也有声音开始呼吁,能否在未来将包容性作为一项关键绩效指标 (KPI),纳入到相关的风险投资工作中。当然截止到目前,还没有规模较大的机构实践了这项计划。
总之正如前面提到的,“千奇百怪”不是问题,问题是“千奇百怪”的分流还都能拿到不菲的支持。负面一些,你可以解释成这些巨无霸机构慌不择路,更多是无序、茫然、以及缺乏可靠路径的无尽空洞。但这显然是与草台班子类似的论调。我情愿解释的更正面一些,就像互联网泡沫后火起来的那波绿色投资,离后来的真正爆发也不过数年时间,大家虽然路径不尽相同,但终归是“有共识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