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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发现了锂钴氧化物的美国科学家古德纳夫在获得诺奖后第一时间发出警告:“锂资源的重要性不亚于石油等战略性资源,一旦锂资源开采出现瓶颈,可能会跟石油一样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人类距离像争夺石油一样争夺锂矿可能还需一段时间,但近两年来,在新能源车产业链内部,上中下游企业早已摩擦不断。整车厂抱怨电池厂攫取了大部分利润,电池厂则将锅甩给了上游矿企。
从业绩来看,上游矿厂确实利润暴涨。行业龙头赣锋锂业财报数据显示,今年前三季度,公司营收276.12亿元,同比增长291.45%;归母净利润147.95亿元,同比增长498.31%。相比之下,今年前三季度,动力电池一哥宁德时代营收2103亿元,同比增长186.72%;归母净利润175.92亿元,同比增长126.95%。
两家公司营收上相差1800多亿,利润却相差无几,更别提下游不少造车新势力还在过卖一辆亏一辆的苦日子,也难怪车企抱怨,电池厂商甩锅。
矿企吃肉,电池厂喝汤,坐不住的车企决定和上游抢饭吃。广汽董事长曾庆洪此前公开表示:“电池成本压力转嫁给了主机厂,我们主机厂被逼只能向后一体化造电池和布局电池原材料。所以广汽也在做电池,也要去买矿。”今年以来,比亚迪、蔚来、广汽等车企陆续公布了自家的“采矿”计划。
锂的短缺和暴利下,车企和电池厂向上游延伸已不再是新闻,然而与此同时,“躺赚”的矿企也已经悄然向下游延伸,打起了电池的主意。
汽车电动化浪潮下,矿企造电池,会重蹈燃油车时代石油企业造发动机的覆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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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造电池上布局最大,进场最早的上游矿企,当属赣锋锂业。
11月23日晚间,赣锋锂业公告称,将启动控股子公司赣锋锂电在深圳证券交易所分拆上市的可行性方案论证工作,并授权公司及赣锋锂电管理层适时推进赣锋锂电分拆上市。
赣锋锂电最早起步于2011年,业务覆盖消费类电池、动力电池、储能电池、固态电池等领域。
在产能方面,安信证券报告显示,赣锋锂电已建成7GWh产能,其2021年投产的3GWh产线可以满产,新建成的4Gwh产线还在调试。赣锋锂业半年报显示,赣锋锂电目前有五个正在筹划及建设中的锂电池项目,其中三个位于江西新余,另外两个分别位于广东惠州和重庆两江新区。
产能虽然不算高,但赣锋锂业的野心并不小。自2017年以来,赣锋锂业“锂产业链上下游一体化”发展战略明显加快。在2021年年报中,赣锋锂业还提出“希望跻身全球锂电池行业第一梯队”的目标。
此外,赣锋在固态电池技术上投入不小,其第三代固态电池的能量密度将达到420瓦时/千克,2021年一季度已经完成了A样产品开发,赣锋锂电在江西新余生产基地已具备2GWh固态电池产能。
业界普遍认为,固态电池在能量密度和安全性上都领先现有动力电池,一旦这项前沿技术真正量产,目前的主流电池厂商将面临降维打击。对于赣锋锂电来说,固态电池也是一个可能的弯道超车的机会。
另一家锂业巨头天齐锂业同样看好固态电池的商业前景,天齐锂业董事长蒋卫平曾在股东大会上表示,看好固态电池的发展。但与赣锋锂业自己养小弟的模式不同,天齐锂业在造电池上更爱“交朋友”。
5月9日,天齐锂业与中创新航签署《战略合作伙伴协议》,天齐锂业全资子公司成都天齐与中创新航签署《碳酸锂供应框架协议》。双方针对电芯及电池材料、新材料、锂盐、锂矿等领域,开展共同投资、合作研发等合作。9月21日天齐锂业公告称,公司全资子公司天齐锂业香港拟使用自有资金不超过1亿美元(折合人民币约6.95亿元),作为基石投资者参与认购中创新航港股IPO的股份。
今年8月,天齐卫蓝固锂新材料(深圳)有限公司成立,该公司由天齐锂业全资子公司天齐创锂科技(深圳)有限公司、北京卫蓝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共同持股,而后者正是国内从事固态电池研发的头部公司之一。值得注意的是,天齐锂业还参股了美国固态电池公司SolidEnergy。
“我们选择电池领域的合作伙伴,第一要看它在这个行业里的特点。我们和卫蓝合作,看到的是半固态电池和固态电池的行业发展方向。”蒋卫平称。
除了两家锂矿龙头外,碳酸锂生产商永兴材料也于近日公告,公司控股子公司湖州永兴锂电池技术有限公司超宽温区超长寿命锂离子电池项目全面投产。而除了锂电产业的矿企外,铁矿巨头大中矿业也跨界开启电池制造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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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矿企向下游电池延伸,左手是贪婪,右手是焦虑。
锂矿价格的暴涨,有目共睹。2015年底到2017年底,碳酸锂价格迎来上涨周期,从40000元/吨来到150000元/吨区间,随后开始回落,并在2019年底触底,回到40000元/吨附近。直到2020年新能源车市场开始爆发,碳酸锂价格才一路飙升至目前580000元/吨的天价。
一位新能源领域投资人向盒饭财经表示:“目前这个现象主要是因为锂价暴涨,上游企业手头资金充裕,在这个情况下,顺着产业链往下游,吃掉更多环节的利润,逻辑完全成立。”
值得注意的是,赣锋锂业加速其“锂产业链上下游一体化”发展战略的时间节点,正对应了2017年上一轮锂价高点。考虑到新能源汽车产业对锂的庞大需求,以及后续废旧电池处理等一系列衍生产业,上游企业加码布局并不奇怪。
而目前动力电池技术路线没有标准答案,产品标准化程度也无法与消费电子行业相提并论。换句话说,面对宁德时代这样的巨无霸,二三线厂商也仍有一定生存空间。这也为矿企弯道超车提供了一定希望。
除去赚更多钱这个目标外,矿企更大的动力在于焦虑。据券商中国报道,11月14日开始,碳酸锂价格停止上涨,出现松动。截至11月30日,国内锂价已连跌5个交易日,市场处于观望态度。
业界认为,碳酸锂价格短期内企稳,主要是由于市场监管力度加大,以及近期新能源汽车下游需求不及预期,产业链向上采购情绪整体不高。在阶段性悲观情绪消解后,锂盐价格走势仍取决于供需关系。但这无疑为矿企敲了一记警钟:锂价不会一直上涨。
11月10日,中国汽车论坛上,五矿证券有限公司研究所副所长孙景文对锂价未来走势进行了预测。孙景文认为,2023年锂价将维持高位的宽幅震荡,后续每个月份的终端装机可能对于价格走势都会有比较高的影响权重。而到了2024、2025年,供需关系将边际缓和,“锂价不会回到当时的低谷,会寻求一个新的中枢,同时成本端大幅度抬高,这块会带来成本支撑。”孙景文说。
当下锂业龙头利润能够比肩宁德时代,靠的是“量价齐涨”,一旦锂价照目前腰斩,同时成本上升,矿企盈利水平将受到大幅影响。
作为周期行业,价格终有回归之时。上游矿企向下游延伸,既能提升产业链的协同效应,也能够在资源价格峰谷交替之间,平顺自身的业绩曲线,某种程度上是矿企为穿越周期做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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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比较乐观的判断,到2025年新能源汽车渗透率将达到70%以上,我们的汽车保有量将达到5千万辆,包括整个充电基础设施,公共达到500万个,私家达到2000万。”今年6月中国汽车供应链大会上,特来电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于德翔说。
在这种确定趋势下,不论估计是乐观还是保守,可见的未来里,锂的需求量都只会越来越大,产业链也会越来越复杂。这一背景下,车企、电池厂、矿厂都在向全产业链延伸,为的不只是更高的利润,也是为了自身话语权,以及自身供应的安全稳定。
但仅从动力电池这一赛道来看,车企和电池厂向上游控矿的难度相对低,矿厂向下游延伸的难度更高,前景并不明朗,这主要由行业资本、技术双密集型的特点决定。
对于电池厂来说,新产线从建设到投产可能只需要一年时间,而上游原材料的生产周期可能要2-3年甚至更长,正是这一生产周期的错配,使得锂盐始终供不应求。而在这个周期之后,行业内企业可能会面临扎堆投产的情况,也就是说,这一周期高位价格的红利即将见顶,留给矿企投资的时间窗口也在缓缓关闭。
红利见顶,不仅意味着矿企盈利能力下滑,对电池的投资能力减弱,也意味着在技术追赶上的难度加大。“这个时间窗口相对短的话,矿企不足以积累出足够的技术优势,去打败现在的电池厂。”前述投资人表示。在电芯、电池检测芯片和软件等一系列技术层面上,电池厂依旧有领先优势和竞争壁垒,后来者难以在短时间内打破。
此外,虽然新能源汽车行业高速增长,市场需求巨大,但供应方的集中度已经相对较高。即使在车企反攻电池厂的背景下,宁德时代今年前三季度全球市占率仍达35.1%,连续五年位列全球第一。
深度科技研究院院长张孝荣认为,供应方经过多轮博弈,市场份额基本瓜分完毕,现在不是加入电池行业的最佳时机,且有相当大的风险性,矿企造电池难成趋势。
实际上,不光是新能源车产业,在汽油车和光伏等产业,也少有上游入侵下游成功的类似案例。“石油行业上百年了,很难看到精炼厂之类的上游企业去造车;光伏行业也没有硅片厂家去做下游终端。”某汽车行业从业者向盒饭财经表示。
张孝荣认为,目前矿企布局电池的动作,可以视为资本寻求孖生的原始冲动,但这也并不意味着面对锂价可能的回落,矿企只能“躺平”。如果只是为了在锂价下降周期内为企业寻找第二增长曲线,矿企完全不必死磕动力电池。目前电池行业集中度较高,主要是针对动力电池这一领域,在储能等领域,矿厂仍有机会。
尤其在锂价下降到一定程度后,储能产业或将迎来高增长,加上新能源车井喷衍生出的电池回收等业务,对于矿企来说都意味着机会。这些领域可能很难诞生下一个宁德时代,但也足够让矿企穿越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