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云网(微信号:ilieyun)】11月25日报道 (编译:小白)
谁在派送亚马逊的订单?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越来越多地,是那些非专业的承包商在为用户派送订单。他们几乎没有社保,开着自己的货车,在亚马逊内部类似Uber机制的平台上,抢单派送赚钱。这种模式,虽然早已应用到诸多城市,虽然跟全球最大的公司之一有联系,无论是政府机构还是消费者,仿佛都对此一无所知。
论及规模、效率和无情,亚马逊鲜有敌手。亚马逊的股票在市场上最有价值,亚马逊本身也是美国发展最快的公司之一。杰夫·贝索斯,亚马逊的创始人兼CEO,打败了比尔·盖茨,成为全球首富。据估计,在线消费的三分之一金额,流向了亚马逊。从制造、仓储、销售、派送各种品类全面丰富的产品,到进军影视、网络托管、出版、百货、时尚、星际旅行等等,亚马逊展现了一种全新的商业模式,在美国经济史上无先例可循,在法律上也几乎空白。
创新并不是亚马逊成功的主要因素。公司的经济开发团队不遗余力地为公司谋取国家和地方补贴,根据监管机构Good Jobs First透露,这些补贴远超10亿美元,然而,实际数字远不止这点。尽管亚马逊在计划着建造第二个总部,研究却认为亚马逊的到来,导致的失业将远大于其创造的工作。但消费者不关心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所知的,仅仅是在万能的亚马逊上,要什么有什么,下单即刻送达,而已。
在亚马逊复杂机制的最底端,是一个近乎不为人知和的劳动大军,这两年来正是他们负责把用户的订单送上门。理论上,这些是个体的、完全临时的快递员,通过一个基于应用的项目——Amazon Flex——运作。这个项目,在不少人看来,可能触犯了劳动法,但却在亚马逊的“最后一英里”派送中至关重要。
在调查该项目的过程中,我们采访了15位在职的或前个体司机,任职时间从几周到两年不等,以及其中有三位工作于为亚马逊服务的当地快递公司。为安全起见,受访者身份均做模糊处理。
自己当老板的好机会
要想了解个体承包商在负责最后一英里派送所遇到的问题,首先你需要了解Flex的运作机制。
当亚马逊把某一个配送中心加入到Flex项目中时,公司会先在各种网站上发布广告,名其名曰“自己当老板的好机会”。每个配送中心有独特的代号,以三个字母加一个数字的形式构成,如DLA5。
感兴趣的司机通过在线初步筛选后,向应用提交申请,之后会有Accurate Background对司机的背景进行所谓的调查。有的司机4小时就通过了调查,有的司机则等了一个多月。根据Flex提供的合同,允许通过的条件十分宽容:年龄在21岁以上,通过Accurate Background的调查,拥有安装Flex应用的智能手机,交通方便。项目不提供车辆、制服,仅一张不带照片的ID胸牌。
对司机的培训也少得可怜。在配送中心,有1小时的培训可供司机自愿参加。“还有就是,新加入Flex的司机可以在自己手机上观看大约20个视频,了解公司的要求和规则,并同意这些规则,”佐治亚州的一位司机说。所有受访均未提到任何有关工作安全的培训。
司机从应用上抓取“block(包)”来执行工作,按小时计费,同时也考量相关的路线和成本。Flex上的“block”涵盖各种亚马逊的业务,包括Fresh和Restaurant等等,但根据个人说法和在线的帖子,最常见的两个业务是物流和Prime Now。
一般来讲,Prime Now和普通物流的block时长和包裹数量会有所不同。Prime Now的时长仅2小时,包裹数量15个左右,而给到普通物流的司机时长是5小时和90个包裹。亚马逊的广告上说,补贴根据地区而异,但是受访司机表示,他们的工资平均为20.50美元/时,按照零工经济的标准,不算太差。
显然,亚马逊的Flex,类似Uber,当做外快倒还好,对很多司机来说,他们也确实是抱着赚外快的心态,无伤大碍。但对于另外一些司机,这份工作就是所有的生计。
艰难之路
虽然亚马逊每年要处理无数订单,司机们表示,亚马逊的本地数据经常丢失,导致block时长和包裹数量不一致。“我拿了四小时的block,但等我到了配送中心后,他们却没有足够的包裹分配给我,最后只给我了3个。”另外有人表示,亚马逊不会为超时工作支付报酬。比如,你的block时长是3小时,但你实际工作了4小时,你只能拿到3小时的报酬。而亚马逊的解释是:要是你2小时完成工作,你还是能拿3小时的报酬,相对来说这很公平。再有,也有人指出,亚马逊的系统在评估大型公寓内的上门交付时间很不准,导致“99%的可能性你会超出block时长”。
除此之外,来自美国不同地区的两名司机不约而同地告诉我们,Flex司机的每周工作时长上限为40小时。“作为独立承包商,我们当然希望工作时间越长越好。”圣安东尼的司机说。但是最近,多数配送中心的司机表示,block越来越难抢,一周工作时长基本上凑不满40小时。也有不少司机反应,当block时长内的所有包裹塞不进他们的车辆时,他们会遭到配送中心员工的责骂,派送失败的话甚至会遭到罚款。
一份Flex提供的合同显示,司机“可以向亚马逊提供其使用授权物、地理位置等数据以及其他相关跟踪数据,包括位置、移动、在途速度等其他个人身份信息,”并且,合同还说,“如果您拒绝亚马逊访问该信息,可能会影响Flex应用的可用性和功能,以及您在项目中的参与过程。”
缺乏监管和Flex上的工作量稀缺,导致欺骗行为不断滋生。司机们想到了用自动点击应用如FRep和Reptitouch等,来抢block。但是亚马逊表示,使用这种软件的行为违反了公司的服务条款,并且曾向司机们发出警告:一旦发现使用该类软件,即终止服务合同。
除了这些混乱之外,其他简单的问题,如Flex司机是否允许在送货的同时载客,以及新的block什么时候能够领取等。“一开始,所有block都在下午10点分发,后来,变成提前24小时分发,现在完全是随机分发,”一位司机说,“这就使得我们必须不停的检查手机看有没有开始发block,但是等待和寻找工作的这段时间,就白白浪费了。”
这些临时工的问题根本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虽然,司机们是有一个支持电话,但这个电话仅解决一些派送过程中遇到的技术问题,比如获取进入公寓大楼的密码等。“没有任何联络人,只有头脑发热的仓库经理,说不定一不高兴就炒你鱿鱼,”一位司机说。其他人也或多或少表示,没缘由的合作终止是常有的事。所以,司机能上哪寻求问题的解决或对合同终止提出异议呢?渠道只剩下一个:Flex的千夫所指的邮件支持热线。
“基本上就是按照关键词搜索邮件,然后用复制黏贴这种回答方式敷衍了事,”底特律的一名司机反应说,“真的,相同的回复我见过两次。”不幸的是,这并非个例,事实就是这么糟糕。
Flex,作为亚马逊试点项目的一部分,据说目标是用其取代UPS、联邦快递等其他快递服务,是一个变化不断的冗余系统。除了司机,某些城市,至少在曼哈顿,还雇佣摩托车司机派送包裹。但是,至少目前而言,这些个体Flex司机面临的最大竞争对手乃是“白面包车”——与亚马逊合作以完成最后一英里派送的第三方当地快递公司(反之亦然)。
加入车队
对第三方当地快递公司的安排,基本上跟Flex项目一样,不过是规模扩大到更大一点面包车级别,以及包裹数量也大幅增加——跑一趟大概要送270个包裹。同时,报酬直接付给快递公司,由快递公司再负责分发给手下的快递员。
就像对待个体Flex司机一样,亚马逊也将这些公司视为合同承包商,尽管公司的司机们也使用亚马逊的软件来工作,也仍然需要通过Accurate Background的背景调查。但是一位来自加州的快递公司业主十分沮丧地表示:“我们必须对派送亚马逊包裹的快递员进行背景调查,用亚马逊指定的公司进行背景调查,但合格的标准是什么,我们却一无所知。”UPS发言人Dan McMackin则告诉我们,亚马逊不足为惧。McMackin认为,好的快递服务离不开熟练的稳定员工,而保持员工稳定就意味着提供稳定的中产阶级水平工资和福利。但是,加州那位业主表示,不管他多么讨厌跟大型又固执的客户合作,最终他还是选择跟亚马逊合作,因为“到处都在传言亚马逊将在未来十年内霸占整个物流行业。”
这些快递公司也面临麻烦。不少快递公司业主声称,他们的司机可能会个别地无法使用Flex应用。新泽西的一位业主称:“配送中心的经理……他们有权决定哪个司机可以来,哪个司机不能来。如果你不小心犯错了,如果你说话不注意等等,反正他们有各种各样的规矩和理由,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开除你,甚至跟整个快递公司停止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更糟糕的是,亚马逊这种跟快递公司合作,快递公司继续把服务分包给他们司机的做法,给公司带来了两起法律诉讼。这两起案件中的诉讼包括未能支付最低工资,未能补贴加班,未能提供用餐时间,员工错误归类以及违反不正当竞争法等。
从技术上讲,所有这些为亚马逊服务的当地快递公司的司机都应该算是全职员工,而不同于个体Flex司机。但是,一方面,亚马逊的背景调查政策暗中干预快递公司的招聘决策,另一方面,根据配送中心员工恶劣以及应用无法登陆等证据说法,亚马逊实际上也掌握着开除司机的决策大权。
法律之上
Shannon Liss-Riordan是快递圈内的知名律师,曾为Lyft、Uber等的司机辩护过,最近也在为一些亚马逊Flex的司机打官司。他告诉我们:“我认为亚马逊的做法违反了法律,从很多方面来看,都违反了我们的法律。”
首先,他认为,眼前的一个问题就是劳动力分工不明确。亚马逊和相似的公司雇佣的这些司机,干着全职员工的活,却拿着个体承包商的报酬,根本没有什么基本员工福利可享。全美就业法律项目组的项目总监兼法律总顾问Catherine Ruckelshaus解释说,判断工作是属于承包商范畴还是员工范畴,主要由以下几个关键因素:如是否具备控制工作如何完成的权利、工作的持久性、所需专业化程度以及跟支付报酬的公司业务的整合程度。
有些司机为Flex工作时间已超过两年,明显超出了零工范畴。另一方面,Flex项目中涉及Prime Now的那部分,也极具争议。Ruckelshaus认为,亚马逊一直在推广当日送达服务,Prime Now显然是属于亚马逊向消费者提供的整体产品或服务的一部分。另外,亚马逊对工作如何完成的细节掌控也十分严格,司机工作的每一分钟,几乎都在亚马逊的监管控制之下。
既然亚马逊在劳动力分配不明确这个问题上如此劣迹斑斑,为什么鲜有人起诉它呢?答案是,除了聘请律师的昂贵成本之外,Flex的服务条款中包含了一条仲裁协议,该协议禁止司机对亚马逊发起集体诉讼。一旦把纠纷限制在个人层面,公司便可以悄无声息的快速解决。并且在Liss-Riordan最近接的Flex案子中,碍于此项条款,她无法向可能从诉讼中受益的司机发送任何通知。
想要对抗一家如此庞大的公司,对于弱小的司机群体来说已是难于登天,更加令人心寒的是政府、监管机构对这些公司的包庇,打破了弱势群体的最后一丝希望。对于亚马逊的做法,Liss-Riordan和Ruckelshaus两名律师均表示十分不解。亚马逊的规模如此之大,财富如此之多,却不愿意把这些司机视为自己的员工,不愿意为他们支付最低保障薪水。
Flex向我们展现了两大令人担忧的趋势:其一,立法者不愿意遏制科技巨头的不良做法,其二在不景气的就业市场上,涌现了大量不受保护的较为危险的求职机会。在当前的行政管理趋势下,这些问题很难得到应有的重视。然而,Liss-Riordan 和她希望帮助的几十个Flex司机仍有一丝希望。美国最高法院新任期将于10月2日开始,其中一个案子就是决定仲裁条款的合法性,比如被亚马逊用来保护自己免遭司机们集体诉讼的那一条仲裁条款。